王绍培:居所的非物质性

在深圳，人们已经把“设计之都”作为一个城市发展的目标，这是非常了不起、也是非常意味深长的。它丰富的内涵其实人们远远没有认识到。但这并不妨碍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把重视设计的思想作为我们这个城市最明确的一种自我意识。

设计以及由设计一手缔造的创意产业，或者说观念产业，在根本的意义上，都跟一个庞大的“非物质世界”相关联。“非物质”这个概念最早是由英国史学家汤因比提出来的。然而直至信息社会、数字社会、服务型社会等等概念提出来之后，人们才开始真正理解“非物质”的深刻含义，并在这个基础之上，认识到设计乃是后工业社会的真正的轴心。

我们将有机会慢慢检阅深圳的创意产业或者说，设计产业。一说到设计产业，免不了要说到深圳的室内设计。这当然是因为，在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年产值200亿的市场，而且，放眼我们身后的这块广袤的黄土地，深圳的室内设计水准显然处在一个明显领先的位置。

……假如要给室内设计这个行当一个最简洁的定义，那么大致上可以说，它的工作就是不断赋予居所以非物质性。非物质的基础当然还是物质，但是，经过人类的设计，物质呈现出它本身没有的形式和功能，在这个意义上，物质非物质化了。

为什么要非物质化？非物质的目的是什么？毫无疑问，这是由于物质本身的局限使我们感到不能满意。这不能令我们满意的物质还包括我们的身体。事实上，在居所里面，我们经常进行的一项事物，就是使身体散发出不属于身体的气息。对身体的控制，亦是每一个人经常进行的自我设计。

如果说，文化归根结底就是使人类摆脱物质的局限，那么，设计则是摆脱物质局限的操作性方案。没有文化，我们不能明确自己的需要，没有设计，我们则不能实现自己的需要。文化提供梦想，设计则兑现梦想。如果说文化人是做梦的，那么，设计师是造梦的……

美籍华人学者、人文地理大师段义孚把人类的世界比喻为一个无限上升的欲望之梯。在欲望之梯的下端，是自然环境，在欲望之梯的上端则是人造世界。渴望回归自然的人常常未能准确地界定他们所说的自然到底指的是什么，在多数情况下，恐怕指的并不是直接呈现的大自然。换句话说，在欲望之梯上，多数人都希望处在阶梯的中段甚至是上端。

只有在经济繁荣的地方，人们才有攀登欲望之梯的想像、实力和技术。深圳的室内设计行业极为活跃，无非是因为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有着丰富的空间想像，他们需要在自己近身的周围建构一个尽可能地散发梦想气息的居所，这样的想像为室内设计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而海量的设计师则使我们的居所不仅仅能够遮风避雨，今天的居所必须能够向它的主人展现出它的抒情价值，亦即所谓“栖居的诗意”。